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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情节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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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宗二十七年秋，朴佑镇日夜守在性命垂危的殿下榻前，朝中的事务暂由右议政邕大人代理，在都城中休养了好几年的姜大将军自请镇守边疆，姜家的女眷在送别家主时却未露悲怆之态。


朝鲜在清宗的统治下太平了多少年，国境内外在暗处蛰伏着的势力就积累了多少年。


她们知道家主此去或许凶险，却更明白：自古忠臣良将都难有什么好下场，以身殉国算是较好的一种了。


身着银甲的姜大将军拉过神情肃然的儿子，背对众人后将一件冰凉的事物塞进了姜义建怀中。


“这是给邕家那小子的，上次他来家里时我没能反应过来，这次你把东西给他，算是见面礼了。”


“…好”


“顺便替我转告他一句话”


“什么？”


“姜家祖上至今，未曾出过始乱终弃的子孙”


姜义建感动于他爹竟然替他对邕圣祐做承诺，鼻子发酸正准备答“好”，却没想到他爹其实还没有说完。


“邕家也没有”


言下之意，你和邕家那小子，可别丢了咱们两家的脸。


你们俩…好好过。


眼眶湿润的姜义建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扑上去抱住他爹，但他已经长成了不能再幼稚撒娇的大人，而且现在他身后正站着他要保护一生的人，他不能在她们面前露怯。


能让及冠后的姜义建放心露出脆弱模样的二人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议政府和两府的关系本就密切，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司谏府的邕圣祐被调至议政府与黄旼炫共同协助右议政理政也不算得多么稀奇，但身在户曹的金在奂会忙起来就有些没道理了，可对此，左领议邕大人的幕后军师李晋也有自己的解释——


“京畿道以北年年都生冻灾，可你们每次都在灾害发生后才有所反应”


“户曹上下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才，却连防范于未然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去议政府递交上半年朝廷支出的金在奂灰溜溜地回到了户曹，向长官传达了李晋的话，虽然被委婉转达的话听着没那么伤人了，但基本意思还是没变。


户曹判书一张老脸红了又白，轻敲案几的手指终于停下——


“本官记得，去年京畿道以北的赈灾之事是由你主持的，那么今年...”


“下官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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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曹要购买运往北边的防冻物资，就要向国库申请拨款，由于这款项数目不小，右议政邕大人便让黄大人做了监督，金在奂每每上报支出，黄大人便会从议政府来到户曹的仓库中，与金大人一起清点购来的物资。


黄大人恪尽职守，与金在奂的相处也只到职守为止，因他知道这克制能使金在奂感到舒服自然，他虽欢喜他，却不认为欢喜就是一种为所欲为的权利。


他忙到每天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阖上眼之前，手指总是触着枕下那本大部分内容都不是账目的账簿。


朴佑镇在从康宁殿回到东宫的路上，也偶尔会掏出怀中的一块玉牌，可不知是天渐渐凉了还是别的原因，他手心的暖意怎么也暖不透这玉片了。


他从歩撵上走下时，世子妃正在寝殿门口候着。


“不是说过了吗？天气凉了，你又有孕在身，不必日日在此等候”


朴佑镇蹙眉，将挺着大肚子还要给他行屈膝礼的世子妃扶进了寝殿。


“听宫人说，世子今日在康宁殿未进饭食，臣妾放心不下，便过来送些滋补的药膳”


她生来便是要成为都城内某个权贵家主母的大家闺秀，自然不曾学得厨房里的粗活，可是从安全或者心意来说，要熬给世子的药膳，都要她亲自动手才好。


朴佑镇余光扫到她手背被烫红的痕，放下喝了两口的药膳，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遣了出去。


“其实你大可不必做这种事情”


“本宫即位后，你便会是王后，不会出现比这更差的情况”


有些话朴佑镇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她也懂了。


不会比这更差，但也不可能比这更好了。

都城里出自大家的女子不在少数，论出身，韩姝比不过嫡公主嘉淳，论美貌，也不如邕圣祐的长姐邕圣卿，但她却是都城的同龄女子中最受人夸赞的那一个。

 

 

自懂事起，《女训》《女诫》熟读于心只是基本，琴棋书画不但要学还要精通，莲步款款的身段出自父亲从宫中请来的嬷嬷的调教，她甚至未曾有过碎步小跑，心绪再急，却总觉得脚腕上还有段绳索在绑着。

 

 

直到都城里与她同龄的女子纷纷出嫁，她父亲最看好的邕圣祐又不顾邕家反对拒了这门亲事，比她小了两岁的嘉淳公主都出嫁到邻国，往日里那些称赞之声也变了腔调，劝她放下身段，莫被清高误了年华。

 

 

韩姝不知何为清高，从小到大，她要做个怎样的人，最终又成为了怎样的人，哪里是由她决定的呢？

 

 

父亲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更加冷落没为他生出儿子的母亲，世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在殿下的圣旨与聘礼来到韩宅的那天的夜晚出现，那身着黑衣的少年，像是翻过了许多院墙才来到她的身边，捂住她想要惊叫的唇后自报了身份。

 

 

他说多有冒犯，韩小姐。

 

 

“本宫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心上人？”

 

 

韩姝以为是他听旁人说了自己与邕圣祐差点定亲的事所以心生误会，于是摇了摇头否认了，然后她便在世子眼里看到了一种说不明的情绪。

 

 

大婚当日，他们在殿下与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面前行完礼之后，被宫人带到了东宫主殿的寝殿当中。

 

 

她被宫人解下的只有头上饶了许多圈的发，脸颊同耳根却又烫又红，大概是因为寝殿里的红烛太亮，地暖太旺，世子的五官俊俏非常。

 

 

好看的世子在宫人出去后走到她身旁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对她说：“实在抱歉，韩小姐”

 

 

“本宫其实有位心上人”

 

 

韩姝惊讶地睁大了眼，想问他为何娶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位小姐，世子的下一句话正好给了她答案。

 

 

“但拒绝与一位名门女子成婚这样毁人声誉的事，他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本宫也不想去做，除非你有位两情相悦，还肯放下一切与你私奔的心上人”

 

 

世子垂下眼皮盖住了大半眼睛，却掩不住眼里的失望。

 

 

“可惜你没有”

 

 

“他也没有”

 

 

几日过去，世子因行事鲁莽被殿下罚至城郊皇陵思过，她知道行事鲁莽不过是个借口，真正惹怒殿下的是出自每晚守在东宫主殿外的宫人呈上去的那本空白簿子。

 

 

世子在从城郊回来的那日夜晚与她行完了大婚之日未行完的礼，她被蒙上双眼，感受着陌生的观感，但印象最深的却是世子落在她后背上灼热的泪，因为那让她知道了何为真正的痛苦。

 

 

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的滋味，他们都太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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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史书的记载，清宗皇帝没能熬到清宗二十七年的冬天，而他儿子昭宗的元后端静王后也在这一年的冬天因难产而薨逝了。

 

 

史书上没记载的是：端静王后难产的那一夜被召进交泰殿的除了御医与宫人，还有户曹参议金在奂。

 

 

那一夜金在奂在新生儿的啼哭声中踏进了交泰殿，应下了王后在弥留之际的要求。

 

 

那个要求就连他的好友姜义建和邕圣祐都不甚清楚，只有那夜抱着世子站在金在奂身后的殿下才晓得。

 

 

昭宗时期开创的第一个朝鲜开国以来的先例，便是世子有两位太师，而且其中一位既不是来自成均馆，也不是议政府，而是出自六曹中的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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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宗二十七年冬 夜 景福宫

 

 

发着高热的金在奂从空气中溢满腥气的交泰殿中出来时头脑已昏涨到无法思考，他勉强稳着身形走到了停轿之处，然后才想起刚才自己被召见得急，是骑着马来的，在进宫时他将马交给了光化门前的禁卫。

 

 

他倚着宫墙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转身往光化门走去时每一脚都踩在及踝的雪地里，每一步都十分费力，他终于走到光化门，用尽全力上了马，腿却软的没力气去夹紧马肚，他拉紧缰绳御马走出几十丈，终是支撑不住病体从马上摔落下来。

 

 

他滚了满身的雪，只能听见自己喘着粗气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却有人下马走来扶起了他，拂去了他眉睫上的碎雪。

 

 

他因高热浑身发冷，又被雪地冻得牙关打颤，迷迷糊糊间脑子里全是交泰殿里身下鲜血浸湿了锦被的王后，她在自己的气息弱到不能再弱之时也终于淌下了泪，望着金在奂身后抱着世子的朴佑镇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殿下，人生竟是这般的苦”

 

 

金在奂半睁的眼也有滚烫的泪水落下，他看不清将自己揽在怀中的人的轮廓，只张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那人没有听清，在慌张四顾后将他抱得更紧，他说金大人，你再撑一撑，我的座轿马上就到。

 

 

“黄大人...”

 

 

“我在！”

 

 

“人生...为何是这般的苦啊”

 

 

生老病死逃不开，爱恨痴嗔忘不掉，甜蜜滋味只是昙花一现，回过头来满嘴满心却像给人塞进了黄连。

 

 

黄旼炫答不出，他实在害怕金在奂会烧到糊涂，于是将地上的雪拾起，将自己的掌心冻得冰凉后盖在金在奂的额头给他降温。

 

 

“金大人，请你代我，陪着世子...陪着殿下，好不好？”

 

 

那是王妃恳切的哀求。

 

 

“再苦再难，都让我陪着你，可好？”

 

 

那是黄旼炫颤抖的嗓音。

 

 

“...好”

 

 

那是金在奂在交泰殿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在光化门前的雪地中昏厥前吐出的最后一个字。